年味尚濃,輕體力活卻備受爭議
隨著龍年曙光初照,眾多求職者在找工作的路上辛苦奔波。雖然年前辭職一掃疲憊,年後卻面臨著艱辛的求職之路,事情並不像想象中那麼容易。隨著正月漸行漸遠,一些尚未收到Offer的求職者開始選擇兼職打工或者參加事業單位考試,而"Douban"小組"輕體力活探索聯盟"又重新走紅。
這個小組大多由年輕人組成,有位32歲的男生覺得自己已經"年紀大了"。大家在小組中分享著在便利店、酒店前臺、英國麵包店打工的經歷,相互探討著哪裡有提供"四小時工作制"的神仙兼職。在麵包店打工的人,收到同事為自己畫的畫作;在便利店做收銀員的人,晚上可以以超低價格購買酸奶,讓幸福感快速上升。
在賺錢艱難、找工作艱辛的日子裡,越來越多的中青年選擇成為"輕體力勞動者"來維持生計,或者是為了逃避競爭激烈的工作環境。許多人表示,在輕體力活動中找到了真正的生活樂趣,還有人稱,輕體力勞動就是他們心目中的理想職業。
但是,值得我們思考的是,輕體力活是否真的值得被定義為"理想職業",是否真正代表了"真正的生活"呢?視覺志採訪了一位在日本留學時在便利店打工的年輕人,以及一位一生從事輕體力活動的退休阿姨發現,儘管年輕人對生活充滿熱情,但長期從事輕體力勞動的人卻過得辛苦。
小付的日本打工之旅
回首2016年,23歲的小付剛剛畢業,家裡突然發生大事,情況十分緊急。她的心境瞬間崩潰。次年,小付前往日本留學,租下了東京臺東區淺草橋附近的一個小房間,每月租金七萬日元。由於精神狀態不穩定,她先是就讀語言學校,放學後空閒時間較多,生活開銷卻不小。於是她想打工,正巧羅森便利店正在招聘,店老闆得知小付住在附近,不需支付通勤費,因此錄用了她。每週三次早班,每次工作4-5小時,剛好能支付房租。
作為便利店文化的發源地,羅森的管理規範,制度成熟。小付作為店員,每天的工作內容包括收銀、擺放商品、檢查食品的保質期並進行換貨,以及炸食品和做東京煮。這份工作算得上是輕鬆愉快的輕體力勞動。小付不善言辭,常常去飲品機後面整理飲料,那是一個封閉的小空間,她靜靜地完成工作,偶爾戴上耳機聽幾首歌。有時,她和同事用中文交流,但有時客人會抱怨中國員工不夠專業;還有一些不軌之徒會假借找零錢觸碰她的手,每次小付都會當場挺身而出。在這些時候,店長會主動承擔責任併為之道歉。“店長是個很和善的人”,小付回憶道。雖然她明白,店長之所以如此,只是為了廉價、好用的留學生員工。
在日本生活的那一年多時間裡,小付感受到一絲治癒。同事們熱情有力,其中有位來自印尼的男同事每天只睡四小時,卻能保持二十小時的鬥志,忙於學習、打工、鍛鍊、公益活動,一天毫無停歇,充滿活力。另一個來自越南的女生雖然家境貧困,賺錢都寄回支援弟妹,但總是笑容滿面。一個寮國女孩教小付說當地語言,還交換紀念品;另一位越南女孩表情嚴肅,卻總是主動承擔工作。小付在這裡得到了心靈的滋養。五小時的站立勞動讓身體疲憊,但卻讓大腦得到真正的休息,平復了焦慮情緒。她有機會安靜下來閱讀、學習,這段時間,她讀完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全集、許多哲學著作,刷完了網飛的所有紀錄片,內心豐富多彩。她深諳《愛,死亡和機器人》中的一集《齊馬藍》所傳達的資訊:一個機器人畫家不斷嘗試複雜、深刻的藝術形式,尋找"生靈"和"文明"的真相,最終發現自己真正的願望,只是做一個最單純、最原始的清潔機器。小付深有共鳴,她相信原始的勞動可以喚醒內心的力量,簡單的生活可以讓心靈茁壯。
某個春日的傍晚,下班途中,路兩旁是矮房子,天空晴朗,月亮近似觸手可及。一位路人牽著一隻大狗經過,春風輕輕拂面。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活著其實也挺不錯的。那年,她唯一的擔憂是"這樣的生活不會持久",她清楚自己只是僥倖。即便在這個國度的許多角落,被排擠的打工者比比皆是。即使工作再輕鬆,長時間彎腰擺放冷凍食品,她的腰仍然疼痛,手指也被凍僵。有位年過中年的同事常常露出辛勞的表情,小付下班回家後躺在床上揉腰時,這位同事沒有時間緩解疲勞。
隨著時間推移,小付意識到即使在文明社會,體力勞動者始終是受剝削的底層群體,長期參與輕體力勞動的前途並不樂觀,目前的經歷只是一段脫軌的時光。在在日本留學一年半後,她回到國內,投身文化產業,在一線城市的寫字樓裡做一名打工人。2021年1月,她第六次離職,社保和工資數月被拖欠。
輕體力勞動者小付在印刷行業深耕近九年,不分晝夜工作,共收入不足兩萬元。追溯至1989年夏天一個下午,她面臨著一份令人心痛的辭職。經歷了無數輕體力勞動工作的背後,她的收入只夠支付基本生活,社會底層的真實生存狀況令人深思。銘記於心的勞苦奮鬥將長久激勵我們,所有為生活而努力拼搏的勞動人民堪貴。
小勤的漫漫生涯
小勤生於上一個甲辰年,是位耕耘輕體力勞動一生的人。從一線城市農村走出,擔負著照顧弟妹、打草餵雞等家務重擔。16歲初中畢業後,她風塵僕僕踏入印刷廠的行列。逐漸熟悉的印刷作業不費力、不花事,她從未休息,為了獲取更多提成,長期奮鬥於這座"監獄"般的工作場所。
數載後,小勤成為外聘技術人員,月工資略有提高,但家裡吃住都未富裕。多年後,她轉型賣爐灶與煙機,漸漸擺脫高低起伏的家庭經濟。她的堅持與勞動付出反映著底層勞動人群的真實生存狀況。在慢慢獲得家庭生活質量提升的同時,她年近五旬終於覺察到,自己過於疲勞,不再想每分每秒都在奔波為錢。
經歷種種辛勞,她最終在2018年選擇了一份輕鬆的門窗銷售工作,卻因疾病病倒。長治療時間讓她覺醒,意識到自己的體力逐漸不支。治療後,她重新投入工作,但鬥志不再像往昔那般,終於明白生活不僅僅只是在掙錢。
小付和小勤的故事以及底層勞動者的閒趣切身反映出困境中的人們對於輕體力勞動的追求。這股觀念之變或許意味著對於年輕人內心穩定的重要性。但是,我們也應該反思,是不是社會將生活描繪得過於美好,導致了我們對於自身的處境缺乏認知?透過接觸體力勞動,我們能更好地瞭解那些真正辛勞的人們。
努力工作追求更美好生活的每一個人都值得尊敬,然而,當越來越多人開始涉足體力勞動時,我們也應該反思,是不是虛假的生活美好讓我們產生了幻覺,甚至讓我們誤以為自己是唯一一位受苦的人。倘若能夠真正瞭解體力勞動者的辛苦,會比參與輕體力活更有益於穩定內心。讓我們一同珍視和尊重每一位勞動人民。